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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LOL》海洋之災(zāi)普朗克背景故事

時間:2019/10/29 16:49:04 編輯:沐歌少年

LOL海洋之災(zāi)普朗克背景故事:每一位英雄都有他的強(qiáng)大之處,也有他背后的故事,沒有故事的人怎么能成為“英雄”呢?下面,我們一起來看看這位在比爾吉沃特稱霸的男人 - 普朗克的背景故事吧!

《LOL》海洋之災(zāi)普朗克背景故事

比爾吉沃特英雄背景故事
海獸祭司 - 俄洛伊 深海泰坦 - 諾提勒斯 喚潮鮫姬 - 娜美
法外狂徒 - 格雷福斯 潮汐海靈 - 菲茲 海洋之災(zāi) - 普朗克
賞金獵人 - 厄運小姐

背景故事

詭計多端、心狠手辣的普朗克自封為強(qiáng)盜之王,他用威懾、暴力和權(quán)謀統(tǒng)治著比爾吉沃特。他所到之處,定會留下死亡和廢墟,所以,他聲名狼藉、臭名遠(yuǎn)揚,只要他的黑帆剛剛露出海平面,無論多么老練的船隊水手都會手忙腳亂。

普朗克是從十二海域的貿(mào)易航路上搶劫商船起家的,因此與他結(jié)仇的勁敵為數(shù)甚多。在艾歐尼亞,他洗劫了蛇刀廟,由此惹火上身,激怒了殺人不眨眼的影流教派。而且據(jù)說,諾克薩斯大將軍本人發(fā)誓要親眼看到普朗克被碎尸萬段,因為他偷走了“利維坦號”,那可是斯維因的戰(zhàn)艦,也是諾克薩斯海軍的驕傲。

雖然普朗克是許多人的心頭大患,他們派出刺客、賞金獵人甚至武裝艦隊,都無法將他繩之以法。他的殘忍樂趣就在于看著自己頭上的賞金獎勵持續(xù)走高。每次他滿載而歸地回到比爾吉沃特,都會將自己最新的通緝令釘在比爾吉沃特的懸賞告示欄上,讓所有人都能看到。

在最近,普朗克被賞金獵人厄運小姐的詭計擺了一道。他的海盜船在比爾吉沃特全城居民眾目睽睽之下被摧毀了,手下的船員也被殺害,他戰(zhàn)無不勝的無敵神話也被徹底粉碎。現(xiàn)在,比爾吉沃特的各個幫派看到普朗克大勢已去,紛紛趁亂崛起,在紛爭中搶奪這座港口城市的控制權(quán)。

雖然普朗克在爆炸中受了重傷,但他僥幸活了下來。他的身上遍布著支離破碎的傷疤,一條手臂也被截去。但他裝上了鐵鑄的義肢,并決心重建自己的威望。普朗克立誓要奪回曾經(jīng)擁有的一切,并毫不留情地懲處所有冒犯過他的人。


短篇故事

水中之血

魁梧的諾克薩斯軍官抽搐了一下,扔掉了手里的戰(zhàn)斧,普朗克又將自己的彎刀往里捅了一寸。他的嘴唇紋著刺青,嘴里一邊淌著血沫,一邊無力地咒罵。

普朗克輕蔑地一笑,抽出彎刀,把這名將死之人甩在甲板上。厚重的盔甲碰撞在一起,鮮血混進(jìn)了沖上甲板的海水。普朗克的黑色船身在他們頭頂若隱若現(xiàn),兩艘船被繩索和抓鉤牢牢捆在一起。

普朗克將嘴里的黑牙和金牙咬得咯咯作響,強(qiáng)忍劇痛 – 剛才那位諾克薩斯戰(zhàn)士幾乎就要打贏了。不過他不想讓手下看出自己的虛弱,所以咧嘴擠出一抹邪惡的詭笑。

狂風(fēng)如雷,驟雨如鞭,他轉(zhuǎn)過頭審視著其他諾克薩斯士兵。剛才是他與敵方長官的決斗,現(xiàn)在他已經(jīng)獲勝,諾克薩斯人的斗志已經(jīng)蕩然無存。

“這艘船是我的了,”普朗克大吼著說,洪亮的聲音蓋過了呼嘯的大風(fēng)。“有誰不服嗎?”

一個諾克薩斯士兵盯著普朗克,他魁梧的身軀和堅毅的臉上全都布滿了血巫刺青,他的盔甲帶著尖刺,一臉憤恨。

“我們是諾克薩斯之子” 他怒吼道。“我們寧可欣然赴死,也不會讓我們的船落到你這種人手里!”

普朗克皺了皺眉,聳了聳肩。

“既然如此,” 他轉(zhuǎn)過身去。

普朗克對他的船員露出一絲殘忍的笑意。

“人給我殺光,”他咆哮著。“船給我燒沉!”


焰浪之潮

《LOL》海洋之災(zāi)普朗克背景故事

屠宰碼頭,差事,老朋友

第一幕——第一場

鼠鎮(zhèn),屠宰碼頭。臭氣熏天,真是名副其實。

此刻,我就躲在碼頭上一個陰暗的角落里,呼吸著腐爛的海蛇尸體散發(fā)的血腥惡臭。

幾個鐵鉤幫的嘍啰拖著腳步從不遠(yuǎn)處經(jīng)過,我拉低帽檐,退后一步,縮到了陰影深處。

這些家伙出了名地殘暴,殺人為樂,冷酷刻薄。公平較量的話,我只有投降的份兒;可我的原則里根本沒有公平較量這回事兒。而且我也不是來打架的。起碼這次不是。

那么,在這塊比爾吉沃特臭名昭著的禁地,有什么值得我冒這么大風(fēng)險呢?錢咯。

不然呢?

這是一場豪賭,風(fēng)險奇高,可是賞金的數(shù)目也實在是——反正我沒法拒絕。此外,我已經(jīng)踩過點了,要是沒有充分的把握,瘋子才敢接下這單活兒。

我無意久留,只想干脆利落地解決此事。一旦得手,天亮之前我就能帶著酬勞遠(yuǎn)走高飛。順利的話,當(dāng)他們發(fā)現(xiàn)“東西”不見時,我已經(jīng)在去瓦羅蘭大陸的半道兒上了。

幾個巡邏的幫眾拐了個彎,逛到了大屠宰棚背后。在他們轉(zhuǎn)回來之前,我有兩分鐘時間,綽綽有余。

月亮沉入濃云,陰影捂住整個碼頭。巨大的板條箱隨意地堆砌在港口各處,成為潛行的絕佳掩護(hù)。

主倉庫的屋頂上有幾個拎著手弩的人影,應(yīng)該是夜哨。但他們正敞著嗓門聊天,動靜大得跟罵街一樣。我就算是渾身掛滿鈴鐺一路跑過去,這些蠢材也聽不見。

因為他們覺得沒有任何一個腦子正常的人敢到這兒來找茬。

一具浮腫的尸體被人用巨型魚鉤掛在桅桿上,在海面上吹來的午夜和風(fēng)中微微晃動,明目張膽地警告著外來者。這群粗人。

我小心地越過地上蜿蜒著的生銹鐵鏈,從一對塔吊的夾縫間穿過去。平日里工人們用它們把碩大的海怪吊進(jìn)屠宰車間里。那種無處不在的惡臭就是從這片地方飄出去的。事了之后,我得從頭到腳置辦一身新衣裳。

遠(yuǎn)在水流渾濁的碼頭之外,成排的帆船靜臥在海灣里,船上的燈籠隨著波浪輕緩地?fù)u動。其中一只掛著黑帆的戰(zhàn)艦,碩大無朋,仿佛海獸隆起的脊背。我知道那是誰的座駕——在比爾吉沃特,沒有人不知道。

我停下腳步,花了點時間平復(fù)心情——我就要向這個島上最強(qiáng)橫的人發(fā)起挑戰(zhàn)了。就像往死神臉上甩耳光一樣,我激動得全身顫栗起來。

如我所料,鐵溝幫跟那些貴婦人一樣,把大門當(dāng)成牌坊一樣緊守著。每個入口外都有守衛(wèi),門窗緊閉,重重上鎖。對于其他人來說,想進(jìn)去根本是癡人說夢——但我可不是其他人。

我一頭鉆進(jìn)了倉庫對面的小巷,發(fā)現(xiàn)是條死胡同,而且有點太亮了。如果巡邏的人這時候經(jīng)過,他們一眼就能看見我。要是不巧落到他們手里,我唯一的奢望就是能給個痛快。但是,他們更可能會把我?guī)У侥莻€人面前……那是比死亡可怕百倍的漫長折磨。

所以,變戲法的訣竅從來都是——別穿幫。

拐角傳來了腳步聲,巡邏的打手回來得早了點。留給我的時間不多,也許就幾秒。一張紙牌從袖子里彈進(jìn)手中,在我的指間輕快地來回翻轉(zhuǎn)。這門手藝已經(jīng)練得跟呼吸一樣自然。這一步很輕松,但接下來就得悠著點兒了。

隨著紙牌漸漸亮起,我也放開思緒,任由自己的精神飄離。無數(shù)影像開始浮現(xiàn)在我的眼前,巨大的壓迫感隨之而來,幾乎要把我摁倒在地。我半閉著眼,集中起精神,在層層疊疊的畫面里找到了我的目的地。

一股熟悉的躁動一下子頂?shù)叫目凇I硇位蝿樱黄駚y的光影撲面即逝。我站在了倉庫里。

嘖,玩得不錯。

也許,某個打手此時會往那條巷子里望上一眼,然后注意到一張緩緩飄落的卡片。當(dāng)然,更可能完全視而不見。

我有點頭暈,站了一小會兒才恢復(fù)過來。幾縷微弱的光線透過墻上的裂縫漏進(jìn)來,我的眼睛逐漸適應(yīng)了昏暗。

眼前堆滿了從十二海域搜刮而來的珍奇,高不見頂:熒熒發(fā)光的盔甲、異國的藝術(shù)品、華貴耀眼的綢緞……樣樣值錢,但都不是我來這兒的目的。

我看向大門附近的卸貨區(qū),因為剛運來的東西通常都放在那兒附近。我漫不經(jīng)心地走過去,手指隨意地劃過各種紙盒與板條箱……直到指間摸到了一個小小的木頭匣子,某種力量正在不斷地透射出來。就是這個。

我卸開盒蓋,戰(zhàn)利品跳進(jìn)了眼簾:黑色的天鵝絨底座上,躺著一把鑄造精美的匕首。

我伸出手。

咔噔——

我僵在原地。這個聲音,我絕對不會聽錯。

還沒等他開口,我就已經(jīng)知道身后站著的是誰。

“崔斯特。好久不見。”

沒錯,格雷福斯。

《LOL》海洋之災(zāi)普朗克背景故事

等待,重逢,焰火

第一幕——第二場

我已經(jīng)在這里站了好幾個小時。

換了別人早就受不了了,但我不同,因為有怒火作伴。這筆舊賬,今天必須得算清楚。

深夜即將過去,那個滑頭鬼終于來了。他毫無征兆地出現(xiàn)在倉庫里,又是那套老把戲。我端起槍,隨時準(zhǔn)備打爆他的腦袋。這么多年了,這個狗雜種終于落在了我手里。人贓并獲,在“命運”的槍口下無處可逃。

“崔斯特。好久不見。”

我原本準(zhǔn)備了更好的開場白,但當(dāng)他真的出現(xiàn)時,那些話全都飛到了九霄云外。

而崔斯特轉(zhuǎn)過身來,面色如常。毫無恐懼,也毫無歉意,連一絲驚訝都沒有。即使面前抵著一把槍,他仍然不為所動。天殺的家伙。

“馬爾科姆,你在這站了多久?”他的譏笑令人氣得牙根發(fā)癢。

我抬起槍口瞄準(zhǔn),恨不得立刻扣下扳機(jī),把他那張撲克臉打成爛肉。

早該如此。

但還不行,我必須得聽到他的懺悔。

“為什么?”我問出口的瞬間就知道,他肯定已經(jīng)編好了一個完美的借口。

“何必舉著槍呢?老朋友見面,不至于吧。”

老朋友?這個自命不凡的王八蛋又在嘲笑我。我現(xiàn)在只想把他的腦袋擰下來——但我控制住了自己。

“你看起來跟以前一樣瀟灑。”他打量了我一下,說道。

我低頭看看身上的衣服被魔鬼魚咬穿的洞眼——為了避開守衛(wèi),我是游水過來的。而崔斯特,哪怕他只有幾個銅板,也要打扮得人模狗樣的。我等不及要把他轟成一堆爛肉了,但首先,他欠我一個解釋。

“告訴我,為什么當(dāng)時你自己跑了,否則你那張帥臉就要碎得滿地都是了。”跟崔斯特打交道,你就得來硬的。否則他就會得寸進(jìn)尺,耍得你團(tuán)團(tuán)亂轉(zhuǎn)。

以前我們還是搭檔的時候,他這種油滑倒是挺實用的。

“整整十年!在牢里!你知道那種感覺嗎?!”我問。

他不知道。有生以來頭一次,崔斯特說不出什么漂亮話來——他知道自己錯了。

“那些狗東西折磨我的手段,能把所有人都逼瘋。但我沒有,因為憤怒讓人保持清醒。還有就是,我一直想著這一刻,此時,此地。”

漂亮話來了:“這么一說,全靠我你才挺了過來。你該感謝我才對。”

這句話把我徹底惹毛了。我氣得眼前發(fā)黑——這就是他的手段,等我真的被憤怒沖昏頭腦時,他就會再次施展那套逃脫的伎倆。我深吸一口氣,又一次壓住了開槍的沖動。他有些驚訝,我居然沒上鉤。而現(xiàn)在,我離答案已經(jīng)很近了。

“他們給了你多少,讓你出賣我?”我沉著嗓子吼起來。

崔斯特安靜了一小會兒,臉上帶著微笑。他在爭取時間。

“馬爾科姆,能和你聊天非常愉快,但這次的時間和地方都不太合適。”

就在一瞬間,我發(fā)現(xiàn),在他指間多了一張紙牌,正在上下翻飛。我想都沒想,猛地扣下扳機(jī)。

咚!

紙牌變成了碎屑,差一點兒還有他那只不老實的手。

“蠢材!”他狂叫起來——我很高興能看到他歇斯底里的樣子。“你把所有人都招來了!你知道這狗屎地方是誰的地盤嗎?!”

我在乎這個?

我剛要補(bǔ)上一槍,眼角卻注意到他的手好像又動了一下。突然,無數(shù)紙牌在我的視野里炸開。我開槍一頓亂射,懶得再管他的死活。

一時間,滿屋子都是吼叫、腳步聲、硝煙和飛濺的木屑。一片混亂中,我好不容易才找著崔斯特,倉庫的門就被人踹開了。

十幾個鐵鉤幫眾咋咋呼呼地涌進(jìn)來,加入了混亂的戰(zhàn)斗。

“你是不是來真的?”崔斯特問,同時手里捏著一把紙牌,隨時準(zhǔn)備甩過來。我點了一下頭,擎著槍,穩(wěn)穩(wěn)地瞄著他。

來算總賬吧。

《LOL》海洋之災(zāi)普朗克背景故事

萬能牌,警報,花招

第一幕——第三場

轉(zhuǎn)眼之間,一塌糊涂。

鐵鉤幫源源不斷地擠進(jìn)這個破倉庫,但馬爾科姆完全不予理會。他只是盯著我。

我感到他又要開槍,于是急忙側(cè)身躲開。接著就是一聲震耳欲聾的槍擊,把一個木頭箱子轟上了天——再慢半秒,上天的就是我的腦袋。

我現(xiàn)在才敢確定,這位老搭檔是鐵了心的要我死。

我翻著跟斗滾過一堆猛犸象牙,同時反手向他甩出三張紙牌。還沒等牌飛到,我就藏在了掩體后面,開始計劃脫身。只需要幾秒鐘就好。

他破口大罵,但我的紙牌根本奈何不了他,最多拖延一小會兒而已。他是個很扛揍的大塊頭,而且腦子一根筋,根本不懂得什么叫適可而止。

“你跑不了的,崔斯特,”他咆哮著,“絕對不可能。”

看來他一點兒都沒變吶。

可惜他又錯了。我崔斯特哪一次失手過?但他現(xiàn)在被復(fù)仇沖昏了頭腦,哪里聽得進(jìn)去。

又是一槍,彈片擦過一套昂貴無比的德瑪西亞盔甲上,嵌進(jìn)了墻壁和地面。我左沖右突,在掩體之間迂回前進(jìn),曲折往復(fù)。他緊盯著我不放,嘴里罵罵咧咧,手里的火槍響個不停。對于他這么大的塊頭兒來說,我差點兒都忘了他的身手有多么靈便。

但他不是我唯一的麻煩。這個傻老粗又打又叫,都不知道自己捅了多大個馬蜂窩。現(xiàn)在屋子里全是鐵鉤幫的人,而這回他們學(xué)乖了,留了幾個人一直守在大門那邊。

我得趕緊跑路。但是,得先把我的東西拿到手。

我領(lǐng)著格雷福斯在倉庫里繞了一大圈,比他快一步回到剛開始的位置。幾個嘍啰擋在我和那把匕首之間,還有人在圍過來。不能再拖了。手里的紙牌發(fā)出紅光,我瞄著大門中心奮力甩出去。正中目標(biāo)。紙牌崩開了門上的鉸鏈,把附近的守衛(wèi)也炸得七零八落。我大步跑起來。

一個家伙恢復(fù)得比想象中快,他爬起來,舉著短柄斧就往我臉上揮過來。我一矮身讓過去,踢了他的膝蓋窩一腳,同時往他同伙們的臉上又扔出去一把牌。

路障清除。我抄起那把匕首,勾在皮帶上。好事多磨,看來我的報酬是能落袋了。

敞開的倉庫門在召喚我,但鐵鉤幫的人還在不停地沖進(jìn)來,把這里圍得水泄不通。這里已經(jīng)亂得跟瘋?cè)嗽阂粯印N页騻€空子,往一個沒人的角落低頭跑過去。

紙牌在我手心開始翩然舞動,消失的戲法就要來了。格雷福斯卻突然出現(xiàn)在我身后,像一頭有狂犬病的熊。“命運”在他的手里跳動,把一個鐵鉤嘍啰打成了碎塊。

他的眼光被我手里發(fā)光的紙牌吸引了。他知道這是什么東西,于是舉起還在冒煙的槍口指著我。我垂下雙手——戲法變不成了。

“跑不了一世的。”他粗著嗓子說道。

有生以來頭一次,他終于沒那么蠢了。他不會再給我任何機(jī)會。

被鐵鉤幫抓住的恐懼開始爬上我的心頭。他們的老大可不是因為仁慈而出名的。

我滿腦子都是各種可怕的念頭在嗡嗡亂叫,但一個想法開始變得越來越響亮:我被人算計了。一單無端出現(xiàn)的“容易”差事;一筆巨額的報酬,剛好在我急需用錢的時候;噢還有,多巧啊,我的老朋友恰好就站在那兒等了我一夜。

某個比格雷福斯聰明一百倍的人,把我整得死死的。

我本該想到這一層,可現(xiàn)在我只想狠狠地扇自己幾耳光。不過,外面的碼頭上,不介意幫我這個忙的王八蛋估計有好幾百個。

當(dāng)務(wù)之急是趕緊逃出這個鬼地方,越快越好。該死的“命運”猛地開了兩槍,嚇得我后退兩步,脊梁骨抵在一個臟兮兮的板條箱上。一根弩箭嗖地釘進(jìn)了木頭,離我的頭只有幾寸遠(yuǎn)。

“出不去啦,你個小白臉兒。”格雷福斯吼叫著。

我四下望了一圈,倉庫里的火已經(jīng)燒到了天花板。也許,這次他沒說錯。

“我們都被人賣了,格雷福斯。”我對他叫道。

“怎么會,你擅長賣別人才對啊。”

我得試試說服他。

“咱們聯(lián)手的話,就都能逃出去。”

實在走投無路了。

“要我再信你一次,除非我們倆都死了。”回應(yīng)我的只有怒吼。

其實我沒指望他能聽我的。這種時候跟他講道理,只會讓他更加生氣,而那才是我需要的。他稍微一分神,我的表演就又開場了。

眨眼之間,我已經(jīng)出現(xiàn)在倉庫外面。

我聽到格雷福斯在屋里狂叫。此刻他應(yīng)該是在原地徒勞地轉(zhuǎn)圈,卻發(fā)現(xiàn)我已經(jīng)不見蹤影,唯獨地上留有一張紙牌,無情地嘲笑著他的愚蠢。

我往身后開著的倉庫門里又甩出去一把牌——早就沒必要再藏著掖著了。

我把格雷福斯留在了起火的倉庫里,我有那么一丁點內(nèi)疚。不過他肯定死不了的,他強(qiáng)壯得很。而且,碼頭的火警對于這個港口小鎮(zhèn)來說可是件大事,說不定能給我逃跑創(chuàng)造一些方便。

當(dāng)我正在找路線逃離屠宰碼頭時,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傳來。我回頭望了一眼。

格雷福斯再一次出現(xiàn)。他從墻上的大洞里跨了出來,眼里帶著殺人的渴望。我朝他彈了一下帽檐,拔腿狂奔。他緊追在后,霰彈槍隆隆如雷。

必須承認(rèn),他的決心令我佩服。

希望這決心今晚不會要了我的命。

《LOL》海洋之災(zāi)普朗克背景故事

骨雕,力量的教誨,口信

第一幕——第四場

小男孩驚恐地瞪著一雙眼睛,渾身發(fā)抖地被人帶往船長的住處。

走廊盡頭的一扇門后傳來極其痛苦的慘叫聲。他開始后悔自己不該來這兒的。哭號聲在這艘烏黑的龐然戰(zhàn)艦幽閉的船腹各處回蕩,每個船員都能清楚地聽到。據(jù)說這是冥淵號的設(shè)計者有意而為的。

臉上布滿蛛網(wǎng)疤痕的大副按住男孩的肩膀,示意他不要慌張。他們在那扇門前停下腳步。里面又一聲痛叫,男孩打了個冷戰(zhàn)。

“鎮(zhèn)定,你要說的事情,船長會很感興趣的。”

說完,他對著門喊了幾句。不一會兒,一個滿面刺青、背著寬刃彎刀的強(qiáng)壯打手拉開了門。男孩完全沒聽見他們兩人在說些什么,因為他的目光被面前坐著的一個魁梧背影完全吸引了。

船長是個身材雄偉的中年人,脖頸和肩膀上如同公牛一般虬結(jié)著厚實的肌肉。他的袖子卷到肘部,露出浸滿鮮血的小臂,身邊掛著他的紅色大氅和三角帽。

“普朗克……”小男孩艱難地嗚咽道,音調(diào)里全是恐懼和敬畏。

“船長,這小子有消息要跟您通報。”大副說。

普朗克沒說話,也沒轉(zhuǎn)過頭來。他仍然專注地干著手頭的事情。船員在小男孩背后搡了一把,他不由得往前踉蹌了兩步。他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地朝著“冥淵號”的唯一霸主挪過去,仿佛前面是一處懸崖。而當(dāng)他終于看清船長在干什么時,他的呼吸一下子抽緊了。

桌上有幾個盛滿血水的臉盆,還有一個托盤,裝著刀片、肉鉤以及其他說不上名字的手術(shù)器械,反射出刺眼的燈光。

一個男人躺在普朗克的工作臺上,全身被皮帶緊緊地固定著,只有頭部能夠勉強(qiáng)轉(zhuǎn)動。他脖頸緊繃,臉上覆滿汗水,無比絕望地看著四周。

男孩只看了一眼,就沒法從那人皮開肉綻的左腿上移開自己的目光。他突然忘記自己為什么要來這里了。

這時,普朗克轉(zhuǎn)過身來,盯著眼前矮小的來客。那是一對鯊魚般冰冷麻木的眼睛。他拈著一把細(xì)長的小刀,輕巧地懸放在指間,仿佛是一支精美的畫筆。

“骨雕,一門正在死去的藝術(shù)。”普朗克一邊說,一邊又把注意力放回到工作臺上。“現(xiàn)如今,很少人有耐心在一塊骨頭上花費這么多的時間。看到了嗎?每一刀都是有意義的。”

雖然大腿上的肌肉已經(jīng)被完全剝?nèi)ィ涣粝聼o比猙獰的傷口,但那個男人居然還活著。男孩被這副慘況嚇得說不出話來,愣愣地盯著男人腿骨上錯綜復(fù)雜的紋路:蜷曲的觸手和波浪糾纏環(huán)繞在一起,非常精細(xì),稱得上是一件美麗的杰作。而也正因為這樣,看起來更加可怖。

普朗克的“作品”抽泣起來。

“求求你……”他發(fā)出幾不可聞的呻吟。

而普朗克沒有理會他的哀求。他放下手中的刻刀,抓過一杯廉價的威士忌潑在男人的傷口上,沖開了殘留的血跡。男人放聲哭號,幾乎要扯裂自己的喉嚨。突然,慘叫戛然而止,他兩眼一翻,如同得到解脫一般,昏死過去。普朗克厭惡地罵了一句。

“小子,你聽好了,”普朗克說,“有時候,即使是你最忠誠的手下也會忘記自己有幾斤幾兩。所以,我需要時不時地提醒他們一下。真正的力量完全在于別人怎么看你。哪怕片刻的軟弱,你就完了。”

男孩臉上已經(jīng)沒有了一絲血色,他努力地點點頭。

普朗克指著臺子上半死不活的男人,說:“弄醒他。他的歌聲大家還沒聽夠呢。”

船醫(yī)匆匆走上前,而普朗克轉(zhuǎn)過頭來,眼光像鞭子一樣甩在男孩臉上。“那么,你剛才想說什么?”

男孩支支吾吾地說:“一……一個人……鼠鎮(zhèn)的碼頭上……有個男人……”

“繼續(xù)。”

“他很會躲,鐵鉤們都沒發(fā)現(xiàn),但我看見他了。”

“唔唔。”普朗克咕噥著,開始感到興味索然。他背過身,抓起刻刀準(zhǔn)備繼續(xù)。

“別停下,繼續(xù)說。”疤面的船員催促道。

“他手里有一疊紙牌,很漂亮,還會發(fā)光。”

普朗克從椅子上站起來,就像是一尊從深淵中龐然升起的巨像。

“什么地方?”手槍皮套上的帶子被他捏得咯吱作響。

“倉庫外面,工棚附近那個大倉庫。”

普朗克抓起大氅和帽子,整張臉因為狂怒而變成可怕的猩紅色。燈光反射在他的眼底,閃爍著赤紅。男孩,還有其他人,都不由得后退了一步。

“給這小子一個銀幣,一餐熱飯。”普朗克船長跟大副吩咐道,然后邁開大步,果決地走向艙門。

“所有人甲板集合。我們有活兒干了。”

《LOL》海洋之災(zāi)普朗克背景故事

碼頭肉搏,屠夫之橋,封鎖

第二幕——第一場

咳出一口黏黑的濃痰,倉庫里的濃煙把我的肺熏得都起泡了。

但我沒時間喘息。崔斯特要是逃了,我不可能再用十幾年踏遍符文之地,尋找他的蹤跡。絕對不可能。

今晚就得了結(jié)。

我連開幾槍,告訴他老子還沒死。這個滑頭鬼只顧著想辦法離開碼頭。他干翻幾個擋住去路的打手,開始玩起牌來——又是那套大變活人的鬼把戲。我不斷地開槍,子彈擦著他的衣服掠過,只是為了讓他沒法專心而已。

鐵鉤幫的人越來越多,就像糞坑周圍的蒼蠅一樣。他們想攔住他,可卻被他甩出的幾道紅光瞬間放倒,然后全力飛奔起來。。這些雜兵對于崔斯特而言不過是練手的靶子,我才是他真正的對手,顯然他也很清楚這一點。

但是他和小嘍啰們的纏斗讓我追上了他。他一個箭步,竄到一副鯨魚的骨架后,妄想著能拖點時間。我一槍過去,他面前就只剩下了漫天飛揚的骨頭渣子。

他回敬了一張紙牌,正對著我的脖子破空飛來——絲毫不留情面。我抬槍便射。紙牌在半空中爆炸,把我們兩人一起掀翻在地。他連滾帶爬,先我一步站起來,又開始逃跑。我瘋了一般不停地扣動“命運”的扳機(jī),撞針鐺鐺猛響,仿佛下一秒就要斷成兩截。

幾個手里握著鎖鏈和彎刀的家伙追近了。這些不長眼的東西。我迅速反手開槍,大號的鉛彈撞進(jìn)他們的胸口。我頭也不回地加快腳步,只聽到身后傳來內(nèi)臟落地時濕不拉幾的聲響。我舉槍瞄住崔斯特的背心,剛要開槍,身子卻猛地一震——有人用手槍打中了我。鐵鉤幫又來了一批人,而且?guī)Я烁鼌柡Φ募一铩?

我滾到一條舊漁船后,倚著船身還擊。槍身突然一頓,空膛了。我憤憤地往地上啐了一口,卸開槍膛,拍進(jìn)一輪锃光瓦亮的新子彈,又加入了戰(zhàn)局。碼頭上的狗東西們?nèi)珖蟻砹恕W訌椇凸虻媚拘妓臑R,彈飛的木片還把我的耳朵削掉了一小塊。我咬著牙還手,“命運”像瘋狗一樣吞噬著眼前的一切。一個家伙的下巴沒了,另一個倒在海灘上,還有一個變成了一灘血紅色的肉餅。

我站起身,回頭一望,只見崔斯特已經(jīng)跑進(jìn)了碼頭的深處。我毫不遲疑地追上去。一個魚販子正在把一堆剝過皮的巨型海鰻掛起來,腥臭的內(nèi)臟還在不停地往下淌。他見我經(jīng)過,揮起肉鉤就往我臉上招呼。

砰!

我打掉了他的一條腿。

砰!——然后是腦袋。

我挪開一條腐臭的剃刀魚尸體,繼續(xù)前進(jìn)。地上粘稠的血水已經(jīng)積到了腳踝,一部分來自各種海產(chǎn),另一部分是那些死在我們倆手下的倒霉鬼貢獻(xiàn)的。眼下到處都是人畜不分的殘骸,穢爛不堪,陣陣惡臭——對于崔斯特這樣的公子哥兒來說真夠他受的。即使是我在后面窮追不舍,這小子居然還有閑心放慢腳步揩掉襯衫上的污跡。

就在我快要追上他時,崔斯特腳下一蹬又疾跑起來。我感覺自己馬上要斷氣了。

“給老子滾回來!”我嘶聲喊道。

怎么會有人孬種到這個程度?窮其一生,他從來沒有直面過自己的錯誤。

右手邊傳來喊殺聲,一個陽臺上又冒出兩個鐵鉤的人。只一槍,整個陽臺就連墻帶人塌了個干凈。

滾滾煙塵騰空而起,我眼前一暗,什么都看不清楚,但耳朵里聽到一個咯噔噔跑過木板的聲音——是崔斯特那雙娘里娘氣的花皮靴,錯不了的。那個方向去往屠夫之橋,也是離開碼頭唯一的陸路。我死也不能讓他跑了。

我剛追到橋頭,就看見崔斯特猛地急剎,滑出去兩步才停下來。一開始我還以為他突然良心發(fā)現(xiàn)不打算跑了,然后我才發(fā)現(xiàn)攔住他的是什么東西。橋的另一側(cè),滿滿擠著一大群手持劍盾的王八蛋。但我才不鳥他們。

崔斯特轉(zhuǎn)過頭來看著我。終于跑不了了。他探出欄桿,望著橋下的流水。這小子想跳下去,但我知道他不敢。

所有把戲都玩兒完了。他開始慢慢地朝我走過來。

“馬爾科姆,我們沒必要都把命交待在這里。只要我們一離開這里——”

“然后你就又能溜走了。你最擅長這個。”

他沒說話。突然,他看向我的身后,仿佛我不存在一樣。我回身看去。

只見密密麻麻的人群,手里拿著刀或者火槍,朝屠夫之橋涌來。看來普朗克把整個城里所有的混混都叫來了。我已經(jīng)聞到了死亡的氣息。

但是今天,能不能活下去根本不重要。

《LOL》海洋之災(zāi)普朗克背景故事

合圍,深淵之上,一大步

第二幕——第二場

現(xiàn)在鐵鉤幫的人不著急了,甕中捉鱉而已。在他們身后,似乎這個島上所有殺人為樂的雜種都到場了,一個個磨刀霍霍,兩眼放光。我無路可退。

橋的另一頭,堵住我奔向自由之地的家伙,是紅帽子們,管轄的地盤包括港口的東邊。他們是普朗克手下的另一個幫會,跟鐵鉤幫,還有差不多整個比爾吉沃特,都效忠于普朗克本人。

格雷福斯一步步走向我。這個蠢大個兒似乎完全沒意識到我們的處境。我有些恍惚,仿佛回到了多年之前,我們倆曾經(jīng)無數(shù)次面臨過類似的場景,如同身陷齊腰的糞坑一般糟糕。但這一回,他不會再聽我的了。

我很想跟他解釋清楚當(dāng)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,可是又覺得毫無意義。他不會再相信我了。一旦他那個實心腦袋犯起倔來,就得花好長時間醒悟。可惜,眼下時間并不太長。

我退到橋邊,欄桿下方有數(shù)不清的絞車和滑輪繩索,再往下就是無際的深海。我一陣頭暈,一顆心倏地沉到了腳后跟,不由得踉蹌地回到橋心。到了此時,我才徹底看清自己面前的悲慘境況。

遠(yuǎn)處,普朗克的黑船在晨霧之中若隱若現(xiàn),從它的腹部放出密密麻麻的小船,朝著屠夫之橋奮力駛來。看樣子,普朗克的人已經(jīng)傾巢而出了。

我沒法沖破鐵鉤幫的封鎖,也沒法說服紅帽幫行行好讓個路,更沒辦法干倒格雷福斯那只豬頭。

那就只剩一條路了。

我爬上橋欄——天吶,這比我想象得還要高。狂風(fēng)卷動著我的外套,像一面船帆在劈啪作響。我再也不想回到這個鬼地方了。

“趕緊滾下來。”格雷福斯說。是我聽錯了嗎?他的語氣似乎有一點絕望?想來也是,如果我就這么死了,他苦苦追尋的懺悔也就從此化作泡影。

我深深地吸進(jìn)一口氣——光是掉到水面就要好幾秒。

“托比厄斯,下來。”他嘆氣道。

我不禁一愣。這個名字,我已經(jīng)好久好久沒聽過了。

然后,我跳下了大橋。

《LOL》海洋之災(zāi)普朗克背景故事

演出,旁觀者,潛入深夜

第二幕——第三場

“九頭響蛇”是一所比爾吉沃特為數(shù)不多的高級酒館。這里裝潢富麗,帶著幾分雍容,不像其他貧民出沒的酒吧,到處是鋸末和塵土。人們舉止高雅,亮光可鑒的地面上少有酒污潑灑的痕跡,更不要提斗毆時跌落的門牙了。可是今晚,老主顧們的叫嚷聲可以一直傳到幾里之外的跳水崖上。

名紳貴客們吼著粗俗的小曲兒,拍桌頓地,興奮地大聲笑罵。

在人群中心,就是這場狂歡唯一的焦點。

她扭動著腰肢,舉杯為港口主人和他的部下祝酒。猩紅色的秀發(fā)不停舞動,如同細(xì)柳一般拂過屋里所有男人的心坎。他們的眼中只剩下這個曼妙的身影,在酒精的熏蒸下蕩漾出無盡的遐想。

空氣里回旋著酣熱的氣息,沒有一個酒杯有過片刻干涸。紅發(fā)的女子仿佛深海中的女妖,她酡紅的醉顏和柔媚的身姿撩得男人們?nèi)绨V如狂,莫不期盼著她向自己投來哪怕半秒鐘的如水笑意。

酒館里的歡騰震徹夜空,所以沒人注意到大門被悄然推開,踱進(jìn)了一個衣著普通的男子。他身上沒有任何能讓人回憶起的特征,如同萬千大眾一樣,毫不起眼——而這恰恰他常年刻意練習(xí)的成果。他走到吧臺前點了杯酒,自己喝起來。

女孩抓起一杯琥珀淡啤,向圍在身邊醉態(tài)百出的觀眾們大方地致意。

“我的好朋友們,恐怕我只能陪到這里了。”就連她的聲音都仿佛閃耀著光芒。

男人們爆發(fā)出一陣吼叫以示抗議。

“好啦好啦,我們不是玩得很開心嗎?”她輕笑著嬌嗔道。“但我今晚還有些事情沒做呢。而且,你們呀,早就該去換崗了喲。”

她輕巧地跳上吧臺,身子一踅,興致高昂地望著腳下的信眾們,仿佛凱旋歸來的女王。

“愿蛇母饒恕我們所有的罪惡!”她的臉龐綻放出今夜最為攝人心魄的笑容,指頭勾著杯子送到唇邊。仰脖一大口,只見金黃的淡啤退潮似的消失得干干凈凈。

“——尤其是那些滔天大惡。”她一邊說,一邊把酒杯重重地拍在桌上。

她抬手抹去嘴邊的酒沫,打了個心滿意足的嗝兒,然后向眾人甩出一個飛吻。

房間里的人們此刻都成了她最忠誠的奴仆,自動分開站成了兩排,目送著她走向門口。

港口主人替她推開門,殷勤備至地彎腰行禮,只期望這位女士能最后看他一眼。但還沒等他直起腰來,她就已經(jīng)消失在了街巷盡頭。

月亮漸漸斜到了富人們的城堡背后,陰影向她伸出森然的爪牙。每走出一步,她就變得愈加沉穩(wěn)堅定。她無憂無慮的偽裝已經(jīng)煙消云散,露出了她真正的模樣。

她收起笑容,還有沉迷歡醉的外表,一雙剛才還顧盼生姿的眼睛,此刻卻冷冷地看著遠(yuǎn)處。周遭的街巷仿佛都不存在了,她只凝視著前方的暗夜里涌動著的無窮多種可能。

那個酒館里其貌不揚的男人追了出來。他的腳步弱不可聞,卻迅捷得令人緊張。

他放緩速度,控制著自己的心跳,亦步亦趨地跟在離她身后幾尺遠(yuǎn)的距離。

“事情都順利嗎,雷文?”她問。

他感到很挫敗。這么些年來,他從沒有成功地嚇到她。

“是,船長。”

“你沒被發(fā)現(xiàn)吧?”

“沒。”他瞬間有些生氣,但馬上就又壓了下去。“港口沒有人在值守。那艘船也基本空了。”

“那個男孩呢?”

“他演得還不錯。”

“好。回塞壬號吧。”

雷文微微點頭,轉(zhuǎn)身融進(jìn)了夜色。

夜幕四合,她繼續(xù)向前走去。

所有的齒輪都已經(jīng)開始轉(zhuǎn)動,只等演員全部就位,好戲馬上開場。

《LOL》海洋之災(zāi)普朗克背景故事

下落,最精美的皮靴,橘子

第二幕——第四場

格雷福斯的吼聲連同橋欄一起飛快地遠(yuǎn)去。

撲面而來的是一根橋欄下吊著的麻繩——墜橋身亡?無底深淵?我其實從來就沒考慮過。

狂風(fēng)灌進(jìn)我的眼睛,所有的景物都變得一片模糊。

下落。

繼續(xù)下落。

手心突然一熱!我下意識地扣緊拳頭。

我差點兒高興得大叫起來。同時手掌一陣劇痛,就像直接握住了一塊烙鐵。我跟一塊破布似的,在風(fēng)中打著轉(zhuǎn)兒一直下滑。最后,我竭盡全力摳住了繩子末端的系環(huán),身體才穩(wěn)定下來。

我掛在晃悠悠的繩子上,心有余悸,破口大罵。

聽人說,這個高度跳到水面上死不了,但我寧愿往離我五十英尺的裝貨平臺上跳一把碰碰運氣——就算摔成一灘魚子醬,也比淹死了被人撈上來好看。 在我和平臺之間,橫亙著兩條粗重的鋼纜,一去一回,連接著屠宰碼頭和比爾吉沃特城里。無比嘈雜的重型絞車驅(qū)動著鋼纜,將處理好的海產(chǎn)用吊籃運到市場里去。

一個吊籃正朝著我的方向晃蕩過來,銹跡斑斑,大小跟一間木屋差不多。頂端的滑輪咬在鋼纜上,像是一個粗笨的琴槌敲著巨獸的琴弦,發(fā)出低沉的號哭。

就是這個。一絲微笑爬上我的嘴角,但只停留了不到一秒鐘。因為我看到吊籃里的東西了——整整一大桶,咕嘟冒泡的魚下水。

我這對靴子可算是價值連城,花了我好幾個月的收入。柔如薄紗,韌如精鋼,用的是來自深淵之下的海龍皮。全世界只有三對。

去死吧。

我算好時機(jī),跳進(jìn)了臭烘烘的大魚簍。冰冷的黏液一下子透過縫隙滲進(jìn)來,我的靴子……算了,至少帽子還是干凈的。

突然,那把破槍響了。

頭頂?shù)匿摾|應(yīng)聲而斷。

吊籃爆出一陣極為刺耳的嘎吱聲,順著纜繩急速滑落。在吊籃著地前的一瞬間,我被勁風(fēng)扔了出去,然后重重地砸在地上。

地面震了一下,吊籃里的東西不由分說地全倒下來。魚膽、魚脾臟、魚腸……鋪天蓋地。

我掙扎著想站起來繼續(xù)逃跑。水面上的小艇們正在趕過來,越來越近了。

眼前陣陣發(fā)黑,我拖著半邊身體,朝岸邊系著的一條小船拼命挪過去。還沒爬到一半,船篷就被鉛彈開了個天窗,整艘船沉得無影無蹤。

我筋疲力盡地跪倒在地。渾身的惡臭憋得我自己喘不上氣來。

格雷福斯就站在我面前,看著我狼狽的樣子。不知道他是怎么下來的——也是,他要是還站在橋上,那才見了鬼呢。

“好像不太帥啊。”他上下打量著我,譏笑道。

我撐著一條腿試圖站起來:“你到底,長不長記性?每次,我想著,怎么幫你,你總——”

他往我面前的地上開了一槍。濺起的碎石打在我的小腿骨上,似乎還嵌進(jìn)去幾粒。

“你能不能聽我——”

“喔哦,我早就聽夠了,”他咬牙切齒地打斷我,“咱們倆這輩子最大的一單活兒,你話都沒留一句,一轉(zhuǎn)身就沒影兒了。”

“話都沒留?我不是跟你說——”

又是一槍。砂礫劈頭蓋臉地?fù)溥^來,但我已經(jīng)無所謂了。

“我盡力想把我們兩個人都弄出去。只有我看出來那件差事要黃。但你根本不聽我勸。從來就沒聽過。”我下意識地攥了一張牌在手里。

“我當(dāng)時說,你只要掩護(hù)一下,我們就能全身而退,還能大賺一筆。但你跑了!”他一邊說著,一邊向我走來。我的老搭檔在常年仇恨的折磨下,成了一個瘋子。

我沒再說什么。他的眼睛里有些東西徹底消散了。

他的身后有道光,一閃而過——是一桿燧發(fā)槍。普朗克最積極的手下已經(jīng)趕到了。

我想也沒想,手腕一翻,就把牌甩了過去。

紙牌徑直飛向格雷福斯。

他扣下了扳機(jī)。

那個家伙被我震得昏死過去,原本瞄準(zhǔn)格雷福斯的手槍也飛出去老遠(yuǎn)。

在我背后,另一個倒霉的嘍啰頹然倒下,手里還捏著一把刀。

要是格雷福斯晚上一秒,倒下的就是我了。

我們對視著。

老習(xí)慣真可怕。

普朗克的人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到處都是。他們站成一個圈,大呼小叫地向我們圍攏過來。我們不可能打贏這么多人的。

但格雷福斯不這么想。他冷笑一聲,提起槍準(zhǔn)備掃射。

可他的子彈已經(jīng)打光了。

我也懶得再扔什么紙牌。毫無意義。

格雷福斯怒吼一聲,朝他們沖過去——真是不服輸?shù)睦瞎贰Ke起槍托砸斷面前一個家伙的鼻梁,然后迅速地被其他人摁在地上痛毆。有人抓住我的肩膀,把我的雙手反剪在背后。格雷福斯則被拖著站起來,滿臉是血。

突然,所有人變得安靜了。一種極為不祥的安靜。

人墻分開,一個披著紅色大氅的身影大步走來。

普朗克。

他走近時我才發(fā)覺,原來他比想象中還要健壯得多,年紀(jì)也不小,臉上的幾道皺紋就像是鑿子鑿出來的。

他手里拿著一個橘子,另一手捏著一把很短的雕刻刀,正在不緊不慢地削皮。

每一下都削得很干凈。

“說吧,小子們,”他的聲音低沉地在喉嚨里滾動。

“你們喜歡骨雕嗎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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血,真相,死神之女

第三幕——第一場

我臉上又被砸了一拳,然后重重地栽倒在普朗克的甲板上。生鐵做的手銬勒進(jìn)我的手腕里。

我被人鉗著胳膊抬起來,跪在崔斯特旁邊。有個滿臉麻子的海盜架住我,不讓我趴下去。

我的眼睛腫得對不上焦,眼前肌肉暴突的壯漢像隔了一層毛玻璃,忽近忽遠(yuǎn)。

“再來啊,你小子會揍人嗎?”我大著舌頭說。

我根本沒看清他的動作就仰面躺在了地上。劇痛在全身上下各個關(guān)節(jié)炸開。他們又一次把我拎起來,摁在甲板上跪著。

我吐出牙齒和一嘴的血,笑著說:“小崽子,我老媽都比你有力氣。而且她五年前就死了。”

他拉開架勢準(zhǔn)備再給我一下。剛要發(fā)力,普朗克就叫住了他。

“行了。”

我的身體控制不住地打晃,眼前一片昏花,但我仍然試著把焦點放在普朗克身上。過了好一陣子我才勉強(qiáng)看清,他的腰帶上掛著那把崔斯特想要的匕首。

“崔斯特,對吧?聽說你手很快,而我一直都很看得起手快的賊。”普朗克走近崔斯特,看著他說:“但是,你不該蠢到敢來偷我的東西。”他蹲下來,轉(zhuǎn)頭直視著我的眼睛。

“而你,如果你腦子再大那么一小寸,本來是有機(jī)會給我干活兒的。可現(xiàn)在不可能了。”

他站起來背過身去。

“我不是個不講理的人,也并不會強(qiáng)迫別人在我面前卑躬屈膝。我想要的,不過就是那么一點微不足道的尊重而已。可你們倆,卻敢騎在我的脖子上拉屎。不可原諒。”

他的手下聽到這話,開始圍上前來,就像是一群饑腸轆轆的鬣狗終于等到了飽餐的機(jī)會。但我才不會求饒。他們想都別想。

“幫個忙,”我朝著崔斯特的方向努了努嘴,“先宰了他。”

普朗克嗤笑一聲。

他對一個船員點點頭,那小子跑到一邊,敲響了船上的鐘。不一會兒,城里的十幾口鐘依次應(yīng)聲響起。醉漢、水手、商販……許多人被騷動吸引,涌到大街上。這是要殺雞給猴看呢。

“全城人都在看著你們倆,是時候了。”他大聲地命令手下:“把死神之女帶上來!”

船上一陣歡呼,嘍啰們跺得甲板隆隆作響。一門年代久遠(yuǎn)的火炮被推出來。雖然炮身上長滿了銅綠,可它依舊是個美人。

我瞥了一眼崔斯特,他垂著腦袋,悶不吭聲。他們把他的牌全搜去了,一張不落。還有他那頂花里胡哨的蠢帽子——海盜群里的一個無賴恬不知恥地戴在了自己頭上。

我認(rèn)識崔斯特這么多年,他總會給自己留條后路。可此時此地,束手無策,他被打敗了。

好得很。

“你完全是活該,狗雜種。”我咆哮著說。

他抬頭看著我,眼里帶著怒火。

“我也不希望事情變成那樣——”

“你丟下了我,隨我爛在監(jiān)獄里!”我打斷他。

“我和我的人想把你弄出來,結(jié)果他們?nèi)懒耍 彼杆俚鼗負(fù)簦翱绿亍⑼呃眨€有布里克,一個不剩,全是為了救你!你這個豬頭!”

“但你還活著。你想過為什么嗎?因為你就是個懦夫,沒錯,你就算有再漂亮的借口也沒用。”

我的話深深地?fù)糁辛怂K辉俎q解,最后的一絲斗志也消散殆盡。他的肩膀無力地垮下去——他徹底完蛋了。

雖然崔斯特平日演技一流,但我不覺得他現(xiàn)在是扮出來的。我心頭的怒火開始退去。

我突然感到無比疲憊。精疲力盡,而且衰老無能。

“我們都會下地獄,并不只是我的錯。”他無奈地說,“我沒騙你,我們確實盡力去救你了。但是沒關(guān)系,我說的這些你愛信不信。”

我漸漸有些動搖。過了一會兒,我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其實相信他的說法。

真要命,他是對的。

我從來都是按照自己的方式來做事,而每當(dāng)我搞得過火了,崔斯特就會來收拾爛攤子。他總有后路,讓我們兩個人能夠一次又一次全身而退。

但是那天我沒聽他的,從此也再沒聽過。所以,現(xiàn)在我把我們都害死了。

突然,他們抓住我和崔斯特的腳,頭朝下往死神之女拖過去。普朗克撫摸著炮口,就像是在逗弄心愛的獵犬一樣。

“曾經(jīng),死神之女在我的手中勝績累累。”他不無炫耀地說,“我一直都希望能給她辦個風(fēng)光的葬禮。”

水手們牽出一根粗鐵鏈繞在炮身上。我明白普朗克想干什么了。

崔斯特和我背靠背地被捆在一起,鐵鏈的另一頭纏住我們的腿,然后穿過背后的手銬搭在肩膀。掛鎖一扣,我們就成了一條繩上的螞蚱。

船舷的一側(cè)滑開一個缺口,一群人把死神之女推到船邊。碼頭上人山人海,一個個伸長脖子呆望著。

普朗克的靴子跟抵在了炮筒上。

“我跟你說,這次我是真的沒法把我們弄出去了。”崔斯特擰著肩膀說,“我早就知道總有一天你會把我整死的。”

我大笑起來,好久沒有這么笑過了。

我們被幾個人拖到船邊,就像兩頭待宰的豬一樣。

也許我的傳奇就要在這里結(jié)束了。我確實有過一段風(fēng)光的日子,但是人的運氣總是會到頭的。

就在這個時候,我知道該怎么辦了。

我用手腕頂住手銬的內(nèi)圈,竭力把手悄悄地伸到褲子的后袋里摸索。

果然還在。

崔斯特在倉庫里留下的紙牌。我原本是打算塞進(jìn)他喉嚨里的。

他們把崔斯特全身上下搜了個遍,卻沒管我。

我們這樣背靠背地捆著,傳東西倒是挺方便。我不動聲色地把紙牌放進(jìn)他的手里。他有點意外,猶豫一下,然后攥進(jìn)了手心。

“作為祭品,你們倆有點寒酸。不過也不算太差。”普朗克漫不經(jīng)心地說,“替我向胡母問好。”

他向人群一邊揮手致意,一邊把死神之女踢出了船舷。黑暗的海面上濺起落水的聲響,火炮帶著鐵鏈飛快地下沉。

臨別之際,我完全相信十年前,就像之前很多次一樣,崔斯特為了救我已經(jīng)想盡了辦法。而這一次,有后路的人是我。

至少能還他一次了。

“你滾吧。”

他開始活動手指,紙牌在他的手里舞動起來。隨著神秘的力量越來越強(qiáng),我的后腦勺傳來一陣極不舒服的壓力感。這就是為什么他每次玩這套把戲的時候,我都和他保持一段距離的原因。

然后他就不見了。

捆著他的鐵鏈哐啷一聲砸在甲板上,人群里一陣嘩然。我身上的鐵鏈還是緊緊地繃著。雖然難逃一死,但能看到普朗克此刻臉上的表情我也滿足了。

我的腳被猛地一拽,我悶哼一聲摔倒在地,緊接著一眨眼就飛出了船舷。

我重重地砸進(jìn)冰冷的海水,半空中憋的氣一下子就漏光了。

我向著黑暗飛快地沉下去。

《LOL》海洋之災(zāi)普朗克背景故事

猛潛,與黑暗相搏,平靜

第三幕——第二場

有了格雷福斯給我的紙牌,我就可以輕易傳送到碼頭上。那里不僅離海岸很近,而且人群密集,很容易混進(jìn)去。不用一個小時我就能徹底離開這個破島,再沒人能找到我。

但我腦中只剩下他掉進(jìn)海水前那張氣沖沖的臉。

這條老狗。

我不能拋下他。十年前那是最后一次。我必須救他。

身上的壓力猛然暴漲,我動了。

下一秒,我出現(xiàn)在普朗克的身后。

有個船員傻傻地看著我,不明白為什么我會站在這里。我一拳打斷了他的思考。他仰面跌進(jìn)甲板上同樣困惑的人堆里,蠢貨們這才醒悟過來,紛紛拔出彎刀。普朗克最先發(fā)難,一刀揮向我的喉嚨。

但我比他們都快得多。我向后一別身子,蹬地前滑,閃過堪堪擦過的鋼刃,從普朗克胯下鉆過去,順手把他腰帶上的匕首摘了下來。普朗克瘋狂地叫罵,罵聲扶搖直上。

我把匕首掖進(jìn)腰帶,幾步跨到船舷邊上。鐵鏈像一條正在逃命的黑蛇,最后一截尾巴劃過甲板,眼見就要消失。我飛撲過去,手指死命摳住了其中一環(huán)。

鏈條絲毫沒有減速,把我拽了出去。我意識到自己沖動了。

陰沉的水面急速撲來。在那一刻,我全身的每一個細(xì)胞都想要放開手里的鐵鏈。身為大河游民,不會游泳的事實折磨了我一輩子。諷刺的是,我到頭來還是淹死的。

我絕望地吸進(jìn)一大口氣,然后我的肩膀就被火槍打中了。我痛呼一聲,氣息散盡,隨即被扯進(jìn)了海里。

冰冷刺骨的海水灌進(jìn)口鼻,窒息的恐怖感包圍了我。

噩夢成真。

我努力壓住心里膨脹的恐慌,但沒有用。船上的人不停地往水里開槍,而我還在下沉。

鯊群和魔鬼魚被血腥吸引過來,一邊繞圈,一邊跟著我往深淵潛下去。

我心中驚懼萬分,反而不覺得疼了。耳朵里只能聽到心臟擂鼓般地狂跳,胸腔里仿佛有火在灼燒。海水?dāng)D進(jìn)我的毛孔,黑暗像蛛絲一樣將我裹住。太深了,已經(jīng)回不去了。

但也許我能救格雷福斯。

下方傳來咚的一聲——死神之女落在了海床上。鐵鏈終于軟癱下去。

我抓住鏈條往海底潛去,黑暗中有一個模糊的影子。格雷福斯。我急忙拉緊鏈條游向他。

到了跟前,雖然我看不清他的臉,但他好像在很生氣地?fù)u頭,意思是我不該回來。

我臂膀發(fā)麻,大腦因為缺氧開始變得昏昏欲睡,太陽穴劇痛。

我放開鐵鏈,雙手顫抖著從腰間掏出了匕首。

我在黑暗中奇跡般地摸到了他的手銬。我把刀尖捅進(jìn)鎖孔——我撬過的鎖沒有一萬也有八千,但現(xiàn)在我的手抖個不停,根本沒辦法做到。

就算是格雷福斯也開始害怕了。他嘴里冒出的氣泡越來越小,但銬鎖還是沒有變化。

如果換作格雷福斯,他會怎么辦?

我心里一橫,不再去想撬鎖的要領(lǐng),只是憑著蠻力瘋狂地扭動起匕首來。

刀尖一跳,我似乎割到了自己的手。我無力地放開匕首,任由它沉入深淵。就這樣吧……好像有光?

在我上方,目之所及全是明亮的橘紅色。美不勝收。

這就是將死之人會看到的景象嗎?

我咧開嘴笑了。

海水涌進(jìn)來。

一切歸于平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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火與廢墟,結(jié)局,變本加厲

第三幕——第三場

厄運小姐站在塞壬號的甲板上,眺望著港口。遠(yuǎn)處的火焰在她的眼里跳動,她一手造成的可怕景象盡收眼底。

冥淵號的殘骸正在熊熊燃燒,他的手下要么被當(dāng)場炸死,要么掉進(jìn)海中溺斃,還有一些正在被群聚的剃刀魚分食。

剛才那一刻堪稱壯麗:巨大的火球在夜空中遽然升起,宛如一輪朝陽躍出海面。

大半個比爾吉沃特都見證了那一刻,而普朗克本人也知道這一點。沒錯,她的本意正是如此。他把崔斯特和格雷福斯像牲口一樣在所有人面前展示,想要提醒大家自己的威嚴(yán)不可侵犯。對于普朗克來說,別人只不過是他鞏固權(quán)力的工具而已。而她正是利用這點才殺死了他。

尖叫和警鐘響徹全城,流言像野火一樣蔓延開來。

普朗克死了。

她的唇邊挑起一抹微笑。

今晚不過是整個游戲的終盤而已。雇崔斯特去偷匕首,再把消息放給格雷福斯——都是迷惑他的障眼法而已。她的復(fù)仇終于在多年之后得償夙愿。厄運小姐的微笑消失了。

從普朗克戴著紅面巾闖進(jìn)她家的工坊那一刻起,她等待這一天已經(jīng)很久很久了。

莎拉,那時候她還叫這個名字,在那一天,普朗克殺死了她的雙親,也開槍打中了她,而她當(dāng)時只是一個毫無還手之力的孩子,只能呆呆地看著父母倒在血泊之中。

普朗克無意中教會她一個殘酷的事實:不管你覺得有多么安穩(wěn)太平,你的世界,包括你建立的一切,你在乎的一切,都可以在轉(zhuǎn)眼之間化為烏有。但他千不該萬不該,留了個活口。憤怒和仇恨陪伴著她度過了那個冰冷的夜晚,還有無數(shù)緊隨其后的黑夜。

十五年來,她孜孜不倦地攫取著所有可能用得上的資源,極其耐心地等待著,直到普朗克完全忘記了她,放松警惕,高枕無憂地躺在自己的寶座上。只有到這個時候,他才會失去一切。也只有到這個時候,他才會懂得“失去“二字真正的含義。

她應(yīng)該感到狂喜。但此刻,縈繞她的只是空虛而已。

雷文跳上舷邊,打亂了她的思緒。

“他死了,結(jié)束了。”雷文靜靜地說。

“還沒有。”

她轉(zhuǎn)眼望向比爾吉沃特深處。本來她以為,殺掉普朗克,也就平息了自己的恨意。但她只感覺仇恨有增無減。從那一天以來,她頭一次感受到了真正的強(qiáng)大。

“這才剛剛開始。聽好了,每個忠于過他的人,我要他們付出血的代價;他手下的所有副官,我要把他們?nèi)祟^釘在我的墻上;每一間裝飾著他的徽記的妓院、酒館和倉庫,我要看著它們被燒成一片白地。最后,我要親眼看到他的尸體,擺在我的腳下。”

雷文不禁顫栗起來。他聽到過好多次類似的宣言,但這是頭一回出自她的口中。

《LOL》海洋之災(zāi)普朗克背景故事

血色天穹,與水為伴,和解

第三幕——第四場

我設(shè)想過無數(shù)次自己的死亡。但我從來沒想過,有一天我會被像狗一樣捆起來,在海底咽下最后一口氣。幸運的是,崔斯特在失手弄掉那把匕首前,誤打誤撞地捅開了我的手銬。

我掙脫身上的鐵索,發(fā)現(xiàn)崔斯特跟死人一樣動也不動。我抓住他的領(lǐng)子,拼命蹬腿向水面游去。

剛游了幾米,眼前突然亮起一片紅光。

緊接著一聲巨響,然后大塊大塊的鐵皮紛紛掉下來。一門鐵炮一頭栽進(jìn)深海;燒焦的船舵,亂七八糟的尸體等等等等,一股腦兒全沉到水中。一顆血肉模糊的人頭,依稀可以辨認(rèn)出臉上全是刺青,無神地盯著我,然后翻滾著掉進(jìn)了黑暗的深處。

我瘋狂地劃水,肺都快憋出血了。

度秒如年,我終于在水面上探出了頭。我一邊大口地咳出苦咸的海水,一邊竭盡全力喘氣。但我發(fā)現(xiàn)仍然呼吸困難——海面上彌漫著嗆人的濃煙,刺得人眼睛都睜不開。我不是沒見過大火,卻從來沒見過燒成這樣的。看起來就好像有人把全世界都扔進(jìn)了火坑里。

“天啊……”我低聲感嘆。

普朗克的船已經(jīng)徹底完了,只剩下遍布海灣的殘骸還在冒著青煙。碼頭上的木頭房子在火海中噼噼啪啪地接連坍塌。一面著火的船帆當(dāng)頭飄下來,差點把我們倆又給拖回水底。四處可見身上帶火的人,從殘破的碼頭上尖叫著跳進(jìn)水里。硫磺味、塵土、死亡、燒焦的頭發(fā)和烤熟的皮膚……世界末日。

我試了一下崔斯特,他還沒死。可是這狗雜種比表面上看起來重得多,再加上我還斷了幾根肋骨,我拼了老命才把他的腦袋穩(wěn)在水面上。

一塊焦糊的船板漂到眼前,我趕緊撈過來,然后把他翻到板子上,自己再爬上去。雖然不太牢固,但總算是活下來了。

我這才有機(jī)會好好地檢查一下。他已經(jīng)沒有呼吸了。我揮拳砸他的胸口,連續(xù)十幾下,就在我開始擔(dān)心會不會砸爛他的胸腔時,他猛地咳出一大口海水,慢悠悠地恢復(fù)了意識。我松了口氣,隨即變得怒不可遏。

“你個狗日的蠢貨!你回來干什么?”

他花了一分鐘才開口。

“我試了你的辦法。”他喃喃地說,“想試試腦子一根筋的感覺——”他咳嗽起來,“感覺糟透了。”

剃刀魚群,還有些叫不上名字的兇惡海獸,開始聚攏過來,圍在木板四周磨牙霍霍。好不容易才撿回條命,我不禁縮起身子。

一個重傷的船員掙扎著浮出水面,急慌慌地想抓住船板。我伸腳踩著他的臉把他踹開,海里突然升起一只粗壯的觸手,往他脖子上一卷,一下就拖了下去。看來它們得忙上一陣子了。

魚群的盛宴沸反盈天,我趁著它們還沒吃完,拆下一截木板當(dāng)成船槳劃起來。

劃了可能有幾個小時,我的兩條手臂又痛又沉,但我不敢停下來。

直到海里的屠殺漸漸遠(yuǎn)去,我才一屁股坐下來,再也不想動彈。

我精疲力盡,全身發(fā)燙,就像一顆從槍膛退下來的彈殼。遠(yuǎn)處的海灣被普朗克等人的鮮血染成了深紅,一個幸存者的影子都沒有。

而我居然還活著,我簡直就是整個符文之地最幸運的人。不過,也有可能是借了崔斯特的狗屎運。

不遠(yuǎn)處漂來一具尸體,抓著的東西有點眼熟。衣著打扮看著是普朗克的親信,手里是崔斯特的那頂帽子。我撈起來扔給崔斯特,他一臉無所謂的表情,似乎知道這帽子遲早會回到他手里。

“現(xiàn)在我們是不是該去找你的槍了?”

“我沒聽錯吧,你還想著回去?”我指指一片狼藉的海灘。

崔斯特露出一臉苦相。

“時間不夠的。比爾吉沃特的老大死了——是誰干的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城里的各個幫派群龍無首,免不了要火并。說不定已經(jīng)開始了。”

“你別逗,沒了槍你怎么活啊?”

“是有點兒難。不過,我知道在皮爾特沃夫有個造槍師傅,手藝相當(dāng)過硬。”

“皮爾特沃夫嗎……”他陷入了沉思。

“遍地都是錢的地方。”

崔斯特沉默著。

過了好一陣,他終于開口說道:“是這樣的,我還沒想好要不要跟你合作——你比以前更蠢了。”

“嗯,崔斯特.費特這稱呼也不太合適做搭檔。哪個不開竅的蠢貨會起這種狗屎名字?”

“你不覺得比我的真名好得多么。”他大笑著說。

“那倒是。”

我也跟著笑了,舊日時光如在眼前。突然,我的臉色一凜,死死盯住他的眼睛。

“丑話說在前頭,要是你再讓我替你頂包,哪怕只是個念頭,我就把你的腦袋崩下來。沒得商量。”

崔斯特的笑意驀地消失了。他冷冷地看著我好一會兒,然后臉上又浮起微笑。

“成交。”

《LOL》海洋之災(zāi)普朗克背景故事

混亂,重傷者,意義

尾聲

比爾吉沃特正在崩潰。

街頭回蕩著絕望的尖叫和將死之人的哀嚎。成片的貧民窟在大火中化成灰燼,高高揚起,飄灑到城中各個角落。秩序已經(jīng)不復(fù)存在,那個人留在身后的權(quán)力真空刺激著城里所有的幫派,所有人都在摩拳擦掌。一場戰(zhàn)爭已經(jīng)開場,只因為一句話:普朗克死了。

殘酷的野心與狹隘的恨意已經(jīng)在暗中委曲多年,終于找到了登場的機(jī)會。

在碼頭,一群捕鯨人把一個對頭幫派的漁夫用魚叉串起來,掛在了釣繩上。

島上的最高峰處,從比爾吉沃特開埠之初就巍然佇立的華貴大門如今已經(jīng)成為一片瓦礫。一個盤踞在此的幫派頭領(lǐng)被對手從被窩里拖了出來。他剛發(fā)出一聲哭叫,就被人砸破了腦袋,死在自己床前的大理石臺階上。

港口的一角,一個紅帽子正一邊包扎著頭上的傷口,一邊瘋狂地逃命。他一路緊張地回頭,卻始終沒有看到追他的人。

鐵鉤已經(jīng)跟紅帽幫徹底撕破了臉,他必須要趕回駐地通知其他人。

他沖過拐角,大喊著叫所有弟兄準(zhǔn)備應(yīng)戰(zhàn),但他心中的殺意一下子哽在了喉嚨里——紅帽子的老巢門前站著一群鐵鉤,手里的彎刀沾滿了黑紅的血跡。領(lǐng)頭的是個瘦得不成人形的麻子。他的臉上浮現(xiàn)出殘忍的微笑。

紅帽子只留下了一句咒罵作為遺言。

海灣另一側(cè)的暗巷里,一間小屋中有個外科醫(yī)生,他正試著完成手頭的工作。酬勞之不菲,除了能讓他盡心盡責(zé)之外,還能讓他在事后識趣地閉嘴。醫(yī)生花了半個小時才把那人的外套從爛掉的皮肉上剝下來。饒是見慣了各種可怕的傷口,他看到稀泥一樣的手臂時還是忍不住縮起了脖子。他猶豫了一下,小心地斟酌著語句,生怕激怒他的病人。

“對……對不起,您的手……我治不了。”

燭光昏暗的房間里,渾身是血的男人搖晃地站起來,鎮(zhèn)定了一下才穩(wěn)住身體。突然,他閃電般地伸出另一只還能用的手,一把扼住了醫(yī)生的脖頸。他把醫(yī)生慢慢地舉離地面,抵在了墻上。

雖然手里抓著一個人,但那個野蠻人的臉上毫無表情,只是一動不動地站著。然后他猛地放開手讓醫(yī)生摔在地上。

醫(yī)生已經(jīng)完全嚇傻了,只跪在地上一個勁兒地咳嗽。病人借著手術(shù)燈的光線走到房間最里面,拉開了一個舊柜子的抽屜。他有條不紊地逐個拉開每一層,尋找著什么東西。終于,他停住了。

“任何事物都有存在的意義。”他看著自己支離破碎的手臂說。

他把找到的東西抽了出來,扔在醫(yī)生的腳下。那是一把精鋼制的骨鋸,在燈籠的微光中冰冷地閃爍著。

“鋸掉。我還有活兒要干。”


福影雙至

一枚生銹的粗纜針,連著繩索穿過寒鴉門徒的下顎,把他整個人吊在半空,隨便碼頭上的野物們享用。斬屠幫的手段。戴著兜帽的男子已經(jīng)見怪不怪了——這是他今晚看到的第十七具黑幫尸體

對于比爾吉沃特來說,這個夜晚顯得格外漫長。

至少從海盜之王殞命之后,夜里還是比較平靜的。成群的碼頭碩鼠呲著血紅的尖牙,已經(jīng)把尸體的雙腳啃得差不多了。它們擠擠挨挨地爬到一旁疊起來的蝦籠上,打算搶食小腿上更嫩的肌肉。兜帽男腳下不停,往前走去。

“救……命……”

從灌滿膿血的喉嚨里硬擠出來的兩個詞,濕淋淋地落在地上。兜帽男迅速地轉(zhuǎn)過身,一雙手探向掛在寬皮帶上的武器。這個寒鴉居然還沒死。吊索的另一頭穿在粗大的骨釘上,而鐵鉤幫的人把這些釘子都深深地砸進(jìn)了吊車的桁架里。要想把這人弄下來,非得把他的腦殼扯成碎片不可。

“救……我……”寒鴉又叫了一聲。

兜帽男站定原地,考慮起寒鴉的請求來。

“為什么?”他終于開口問道。“就算我把你弄下來了,你也活不到明天早上。”

寒鴉慢慢地舉起一只手,伸進(jìn)自己滿是補(bǔ)丁的馬甲,從暗袋里摸出來一個金幣。即使是在昏暗的夜色里,兜帽男也看出來那是真貨。

他向著寒鴉走近幾步,引得碩鼠們一陣騷動,發(fā)出嘶嘶的威脅聲。它們的個頭并不大,但面對如此罕見的美味,它們無論如何也不想放棄。碼頭碩鼠們擠出刺針狀的細(xì)長牙齒,帶菌的口水啪嗒嗒地濺到地上。

兜帽男把一只老鼠一腳踢進(jìn)水里,然后又踩死了一只。它們涌上來,沒頭沒腦地亂咬,但完全跟不上他靈活的腳步。他的步法輕巧流暢,而且精確無比,一眨眼又弄死了三只。其余碩鼠倉皇地逃到角落的陰影里,血紅的眼睛帶著怨毒,在黑暗里閃爍。

他終于站在了寒鴉的腳邊。他的頭臉罩在兜帽底下,幾乎看不出任何特征,只有毛乎乎的月光,隱約映出一張與笑意絕緣多年的面孔。

“不必抗拒,死亡為你前來。如是我言,此時即為終點。”

他低聲說完,從外套內(nèi)側(cè)摸出一把閃光的銀質(zhì)長釘。長釘上沿著鋒刃刻有蜿蜒的圖案,長度約為兩掌,看上去像是皮匠常用的錐子,只是百倍華麗于彼。他把長釘?shù)衷诤f的下頜。

寒鴉的雙眼猛地睜大了,雙手掙扎地抓著兜帽男的袖子,胡亂拉扯著。兜帽男的目光卻投向了廣闊的海面。漆黑的水面仿佛一輪陰沉的鏡子,影影綽綽地倒映著無數(shù)燭光和碼頭上遍布的火盆。遠(yuǎn)處懸崖下,成千艘廢船的殘骸里透出燈籠的點點微光。

“你很清楚地平線的盡處潛伏著什么。你也知道它所帶來的恐怖多么驚人。而你們?nèi)匀幌癔偣芬粯踊ハ嗫惺硨Ψ健N覠o法理解。”

他轉(zhuǎn)過頭來,掌心對著長釘?shù)哪┒溯p柔地一拍,尖刺沒進(jìn)寒鴉的下巴,直直釘進(jìn)了他的腦袋。寒鴉的身子劇烈地聳了一下,然后徹底平靜下來。那枚金幣從死者的指間滑落,滾進(jìn)海里,只激起一小朵水花。

他拔出長釘,在寒鴉破爛的外衣上擦凈了血污,然后收進(jìn)外套的內(nèi)鞘里。接著,他又抽出一枚金針和一截銀線,后者曾用艾歐尼亞的泉水浸泡過。

這道工序他已經(jīng)反復(fù)過無數(shù)次:他嫻熟地運起針線,將死者的眼皮和雙唇仔細(xì)地縫好。他一邊擺弄著手上的活計,一邊呢喃著念出上輩子便傳授予他的咒語——最初是由一個身死多年的國王所發(fā)出的詛咒。

“現(xiàn)在,你便不會被亡靈侵?jǐn)_了。”他縫下最后一針,輕聲說道,然后將針線收進(jìn)了衣袋。

“有可能,但我們可不想白走一趟,絕對沒門兒。”兜帽男身后傳來說話聲。

他轉(zhuǎn)過身,把兜帽掀到腦后,露出了一張深紅褐色的臉龐。他瘦削的下巴如同刀劈般挺刮,顯出一股高貴的氣質(zhì)。頭頂?shù)暮诎l(fā)扎成一把貼著頭皮的束辮。一雙眼睛似乎見識過常人無法想象的恐怖,不動聲色地審視著來人。

六個壯漢,身上掛著浸透鮮血的皮圍裙,荊棘刺青的雙臂裸露在外,暴突著緊繃的肌肉。他們每個人手里都提著一把帶齒的肉鉤,腰間的皮帶上吊著好幾把屠夫常用的刀具。自從比爾吉沃特的鐵腕暴君倒臺,各式各樣的小幫派也變得明目張膽起來。隨著海盜王的罷黜,城中的大小黑幫拔刀相向,渴望著擴(kuò)大各自的勢力范圍。

這幾人完全沒有掩飾自己的打算。他們穿著釘頭皮靴,身上散出濃烈的內(nèi)臟腐臭,嘴里還嘟囔著臟話——幾百米開外的人都能發(fā)現(xiàn)他們。

“我不介意多送一個金幣給胡子女士,絕對不會。”斬屠們中最肥壯的家伙開口說道。這胖子狂妄得有些過分,令人不禁懷疑他怎么會紆尊降貴去干又臟又臭的屠宰生計。他繼續(xù)說:“但那位老哥兒,倒霉約翰,是我們的人弄死的,明明白白,絕對沒錯兒。所以他的金幣也該是我們的。”

“你想死在這里嗎?”他沉聲問道。

胖子狂笑起來。

“你知道你在跟誰說話嗎?”

“不。你呢?”

“說說看,我好知道在你的爛墳頭上刻點什么。”

“我的名字,是盧錫安。”話剛一出口,他便猛地甩開長襟外套的下擺,抽出了一對手槍。手槍由條石和無名的錚亮金屬精心鍛造,即使是祖安最不顧禁忌的煉金師也說不上具體的成分。一道迸發(fā)的光芒穿透胖屠夫的胸口,只留下一個邊緣燒焦的空洞,原本浮夸跳動的心臟已不知去向。

盧錫安的另一把手槍稍小一些,但做工更加精美。槍口噴出一線灼熱的黃色火光,劈向另一個斬屠,把他從鎖骨到胯間直直撕成兩半。

他們就像之前的碼頭碩鼠一樣抱頭逃竄,但盧錫安擎著槍逐個點射,每一道光線都直奔要害。只一眨眼,六個屠夫就沒一個活著的了。

他收起手槍,重新裹好大衣的下擺。剛才的騷動肯定會引來其他人,他已經(jīng)沒有時間拯救這些死者的靈魂了。

盧錫安嘆了口氣。他本不該理會那個寒鴉的,但或許是因為曾經(jīng)的自己還沒完全喪失吧。一股迫人的回憶涌上來,他忍不住甩了甩頭。

“我不能再變成老樣子了。”盧錫安對自己說。

要想殺掉魂鎖典獄長,他還遠(yuǎn)不夠強(qiáng)大。

奧拉夫的霜鱗甲上沾滿了血跡和內(nèi)臟的殘渣。他一邊咕噥著一邊揮著單手斧劈砍。斧頭淬火時用的是取自弗雷爾卓德極北之地的臻冰,所以前方的骨頭和筋肉如薄紙一般,不斷地分崩離析。

他另一只手舉著火星淋漓的火把,趟著這條海魁蟲體內(nèi)濕滑的血肉內(nèi)臟前進(jìn)。他靠著手中的斧頭,一下一下地拆解它體內(nèi)白花花的巨型臟器和密實的骨節(jié),花了足足三個小時才走到這里。

當(dāng)然,海魁蟲已經(jīng)死透了。他們從北方開始,追了整整一個月,直到一個星期之前才把這頭怪獸釘死。冬吻號上的捕獵好手們往它身上足足射了三十多支魚叉,每一支都穿透了它背上覆著厚鱗的硬皮,但最后還是靠奧拉夫的長矛才結(jié)束了海魁蟲的掙扎。

在比爾吉沃特城外的臺風(fēng)眼里獵殺怪獸無疑令人大呼過癮。而除此之外,有那么一瞬間,當(dāng)冬吻號側(cè)傾時,差點把奧拉夫徑直扔進(jìn)海魁蟲的嘴里。他當(dāng)時激動地以為,自己終于能逃過平安終老的宿命了。

但是,舵手斯瓦費爾大罵一聲,雄健的臂膊遽然發(fā)力,硬生生把舵輪扳回正中,穩(wěn)住了船身。

奧拉夫不幸地活了下來。離他所害怕的命運又近了一天:預(yù)言里說,奧拉夫?qū)兂梢粋€胡子花白的老頭,在自家床上安詳?shù)厥湃ァ?

冬吻號在比爾吉沃特靠岸,打算就地分解他們的戰(zhàn)利品,并賣給當(dāng)?shù)厝恕1热鐚掗煹睦X、像油脂一樣可燃的黑血、以及可以用來為他母親的客廳作拱頂?shù)木扌屠吖堑鹊取?

他手下的人已經(jīng)被捕獵耗盡了體力,紛紛躺在冬吻號的甲板上睡著了。但奧拉夫向來沒什么耐心。他顧不上休息,而是抓起寒光閃閃的斧子,獨自開始了肢解巨獸的工程。

終于,海魁蟲的咽喉出現(xiàn)在奧拉夫的眼前。喉管內(nèi)壁棱紋交錯,口徑粗得能吞下一整個部落的人,或是一下就把一艘三十槳的私掠艦給絞碎。而它的牙齒就像是黑曜石的鑿子一般堅硬銳利。

奧拉夫點點頭:“呵,這給踏風(fēng)人和燼骨學(xué)者拿去砌灶臺正合適。”

他將火把尖銳的底端插進(jìn)海魁蟲的肉壁,騰出雙手開始工作。他對著頜骨又劈又砍,忙了半天才撬下一顆牙。斧子往腰帶上一掛,奧拉夫干脆地抱起獸牙扛在肩上。夸張的重量把他壓得哼了一聲。

“就像是霜巨魔搬冰塊搭老窩一樣。”他嘟囔著往外走,在齊膝深的血漿和消化液里跋涉。

終于,奧拉夫從海魁蟲身后一處可怖的傷口鉆了出來。他深吸一口,空氣只能算是稍微清新了一點。即使是剛在怪獸的內(nèi)臟里轉(zhuǎn)了半天,比爾吉沃特感覺仍是一鍋令人作嘔的熱湯。煙塵、汗臭和死人攪在一起沸反盈天。太多居民擠在狹小的空間里生存,簡直就像在垃圾堆里茍活的豬玀。

他往地上啐了一大口唾沫,憤憤地說:“老子越快回北方越好。”

弗雷爾卓德的空氣清透凜冽,每呼吸一下都能讓你骨頭打顫。不像這里,聞起來到處是一股子臭牛奶或是爛肉的味道。

“喂!”水面上有人在喊。

奧拉夫瞇眼望去,只見一個漁民劃著船,越過港區(qū)的淺水浮標(biāo)線,還有浮標(biāo)上掛著的鈴鐺和死鳥,往外海劃去。

“那怪獸剛把你拉出來嗎?”漁民大聲問。

奧拉夫點頭說:“我沒有金幣買船票,所以就讓這家伙吞了我,然后從弗雷爾卓德一路南下帶到了這里。”

漁民聽到這話,笑得樂不可支。他舉起一個破口的鈷玻璃瓶,仰脖灌下一下大口:“我倒是很想聽你吹完這個牛呢,真心的!”

“冬吻號,找奧拉夫!我這有整桶的爪沃酒,還可以唱上幾支葬歌,送這怪獸安息!”奧拉夫縱聲大吼。

尋常日子里,白港四周充斥著鳥糞和臭魚的氣味。但今天不同,風(fēng)里帶上了焦肉和木頭焚燒的味道。厄運小姐心里清楚,這味道說明,普朗克手下的人死得越來越多了。灰燼遮天蔽日,屠宰碼頭上存放著的海獸油脂熊熊燃燒,惡臭的濃煙朝著西邊涌去。她感覺自己嘴里的味道都變得油膩起來,于是往扭曲的木頭架子上吐了一口。岸邊的水面上浮著一層粘稠的渣滓,都是水下數(shù)以千計的尸體長年累月的貢獻(xiàn)。

“你和你的人今晚可忙壞了。”她朝著西邊冒煙的懸崖點了點頭。

“是,事情很多。”雷文同意道。“今天還有更多普朗克的人會死。”

“你搞定了幾個?”她問。

“克雷格區(qū)那附近又干掉十個。還有就是,埋骨場那群混混一個都不剩了。”

厄運小姐點頭表示贊許,然后轉(zhuǎn)頭看向岸邊,那里擺著一口紋飾精美的銅炮。

躺在里面的人是折刀拜恩。他在那個翻天覆地的日子里被一發(fā)子彈擊中,與冥淵號一起死在了比爾吉沃特全城人的注視下。

而那一槍本是要給她的。

現(xiàn)在,拜恩就要沉入水下,加入到成群的死者行列中了。她知道自己欠他一份恩情,因而前來送葬。送行的大約還有兩百號人,男男女女,包括她的副官們、拜恩以前的幫派成員、還有一些陌生人——她猜要么是他曾經(jīng)的船員,要么就是一些看客,想見識一下解決了普朗克的女人到底長什么樣。

拜恩說自己也曾有過一條船,一條雙桅橫帆船,諾克薩斯沿岸無人不知的恐怖化身。但她也只是聽他這么說過而已,真假無從考證。但是在比爾吉沃特,真相往往比城里數(shù)不盡的船歌所講述的故事更為離奇。

“我聽說,你讓屠宰碼頭上的家伙們打得不可開交。”厄運小姐說著,伸手撣掉翻領(lǐng)上的煙塵。鮮紅的長發(fā)從她的三角帽下流瀉而出,越過肩膀,在雙排扣制服的前襟攏起。

“是,鼠鎮(zhèn)群狗和港王幫之間很容易挑撥。溫·加拉爾早就等著這天了。他一直在說,那塊地盤是十多年前特拉弗恩的小弟們從他老爹的手里搶過去的。”雷文回答道。

“是嗎?”

“鬼知道。但根本就無所謂。為了罩下碼頭那片地盤,加拉爾有什么不敢說的。我只是推了他一把而已。”

“現(xiàn)在那地方也沒什么可罩的了。”

“是。他們拼光了人手,沒幾個活下來。這兩個幫派算是徹底完蛋,他們不可能來找我們麻煩了。”雷文微笑著同意。

“這樣的話,不出一個星期,普朗克的人就一個不剩了。”

聽到這話,雷文看著厄運小姐,不禁露出一種奇怪的表情。而她假裝沒有看到。

“來吧,我們送拜恩下去。”她說。

他們走向那尊火炮,準(zhǔn)備把它滾進(jìn)海里。黏膩的水面上浮碑林立:既有簡單的木頭板子,也有刻工精細(xì)的海怪雕塑。

“有誰想說點什么嗎?”厄運小姐問。

沒人回答。她朝雷文點頭示意。但當(dāng)他們即將把火炮推到水邊時,一個聲音炸雷一般響起,回蕩在白港上空。

“且讓我說兩句。”

厄運小姐回頭,看到一個身材極其偉岸的女子,身上披著織造極其復(fù)雜的重彩長袍,不緊不慢地踱下碼頭朝他們走來。一隊帶著刺青的少年跟在她身后,手執(zhí)帶有鋸齒的長矛,腰里懸著闊口手槍和棒勾。一行人耀武揚威地站在領(lǐng)頭的女祭司身后,感覺整個白港都是他們的地盤。

“活見鬼,她來這兒想干什么?

“俄洛伊認(rèn)識拜恩?”

“不,她認(rèn)識我。”厄運小姐說,“我聽說她和普朗克曾經(jīng)……你明白嗎?”

“真的?”

“傳聞如此。”

“胡子女士在下!怪不得前幾個星期,奧考那幫人一直跟我們過不去。”

俄洛伊手里提著一個沉重的石球,看起來跟塞壬號的船錨分量相當(dāng)。身如鐵塔的女祭司不管去哪兒都帶著它,厄運小姐猜測那應(yīng)該是某種圖騰。此外,俄洛伊那群人給胡子女士起了另外一個名字。一個非常拗口的怪名。

俄洛伊不知從哪里摸出一個剝了皮的芒果,咬了一口。她大嚼著果肉,低頭往炮筒里看去。

厄運小姐這輩子從來沒那么真誠地期望過,這門炮是上好膛了的。

“一個比爾吉沃特的男人,理應(yīng)得到娜伽卡波洛絲[注 :俄洛伊所屬教派對胡子女士的稱謂。]的祝福,對嗎?”

“當(dāng)然。不過他很快就要下去見到那位女神了。”厄運小姐說。

“娜伽卡波洛絲并不在深淵里。只有愚昧的小粉臉們[注:比爾吉沃特人對于非本地居民的蔑稱。]才這么想。娜伽卡波洛絲存在于我們所行的每件事中,以及所行的每條路上。”

“嗯對,你看我多蠢啊。”厄運小姐連聲說。

俄洛伊頭一偏,把芒果核吐進(jìn)了海里。她晃著手里巨型炮彈一樣的石球,平舉到厄運小姐的臉跟前。

“你并不蠢,莎拉。”俄洛伊爽快地笑起來。“而你不知道自己的本質(zhì),也不知道所行的意義。”

“俄洛伊,你來這兒到底為了什么?為了那個人嗎?”

“哈!沒半點關(guān)系。”俄洛伊不屑地哼了一聲,“我的生命只為娜伽卡波洛絲而存在。男人跟神明,兩者能相提并論嗎?”

“當(dāng)然不能。普朗克真倒霉。”厄運小姐附和道。

俄洛伊咧嘴微笑,露出滿滿一嘴的芒果肉。

“你說的沒錯,”俄洛伊緩緩點頭,“但仍然蒙昧。你把一條剃刀鰻從魚鉤上解了下來,就該往它的脖子再踩一腳。然后趁它的尖牙還沒咬上你時,離得越遠(yuǎn)越好。否則,運動就會永遠(yuǎn)棄你而去。”

“什么意思?”

“當(dāng)你明白了就來找我吧。”俄洛伊展平手掌,手心里躺著一枚掛飾。一塊粉紅色的珊瑚,許多紋路繞著中心放射出去,如同一只不會眨動的眼睛。

“拿去。”

“這是什么?”

“娜伽卡波洛絲的符記。在你迷失的時候,它會指引你。”

“我問的是,這是什么東西。”

“如是我言,別無它意。”

厄運小姐有些猶豫,但是當(dāng)著這么多人的面拒絕一位胡子女士的祭司的禮物顯然不太合適。她接過掛飾,然后脫下三角帽,將皮繩掛在了自己的脖子上。

俄洛伊靠近她的耳邊,低聲說了句話。

“我覺得你并不愚蠢。別讓我看錯了。”

“我干嘛在乎你怎么想?”

“因為一場風(fēng)暴就要來臨。”俄洛伊說著,目光越過厄運小姐的肩膀,“你并不陌生,所以你最好隨時準(zhǔn)備著,將船頭迎向海浪。”

她轉(zhuǎn)身一腳踢在裝著拜恩尸體的火炮上。火炮重重地砸進(jìn)水里,帶著一串氣泡沉下去。海面上的浮渣再度緩緩聚成一片,只留下一個十字架浮標(biāo)輕輕擺動,昭示著水下埋葬著誰。

胡子女士的祭司順著來時的路離開了碼頭,走向峭壁上自己的神廟。厄運小姐則將視線拋向了海面。

遠(yuǎn)洋之中,一場風(fēng)暴已經(jīng)醞釀成形。但那并非俄洛伊剛才所看的方向。

——女祭司目光的盡頭,是暗影島所在的位置。

沒有人會在夜間的比爾吉沃特海灣打漁。

皮特和這片水域打了一輩子的交道,他非常清楚個中的原因。平靜的水流只是假象:水下潛藏著累累暗礁,隨便一塊都能頂破船艙的外殼。海床上滿是遇難船只的殘骸,無數(shù)船長為他們輕視大海的魯莽舉動付出了代價。但更可怕的是,溺斃的亡魂在海底一直孤獨地期待著新來的死者。

皮特對這些事情心知肚明,但為了養(yǎng)家糊口,沒有別的辦法。

哀哭船長的戰(zhàn)艦在普朗克和厄運小姐的火并之中被燒成了灰燼,而皮特也因此丟掉了自己的工作,連飯都吃不飽了。

出發(fā)之前,他一口氣喝掉半瓶迅蟹烈酒,才鼓起足夠的勇氣在這樣的夜晚把船推下了水。而那個弗雷爾卓德壯漢要與他分享美酒的許諾,更是安撫了他的不安。

他抓起瓶子又灌下一大口,抹抹臟兮兮的胡子,又往船舷外倒了一小點兒,算是獻(xiàn)給胡子女士。

酒精讓他感覺身上暖洋洋的,腦袋也有些沉。他劃著船,越過掛著鳥尸的警戒浮標(biāo),直到他昨晚交好運的一塊海域才停下來。哀哭船長總說,他的鼻子能嗅出哪里有魚群正在搶食。而且他還有種感覺,魚群聚集的地方就能找到冥淵號沉沒后散落的遺物。

皮特把船槳抽起來扔進(jìn)艙底,喝光了剩下的半瓶飛毛腿。他看看瓶底,留了正好一口的量,然后把酒瓶甩進(jìn)海里。他摸出幾只從一個死人的眼窩里挖出來的蛆蟲,抖索著不太聽使喚的指頭,把魚餌串進(jìn)魚鉤,再把魚線掛在舷邊的楔子上。

最后,他閉上眼,在船邊彎下身子,把一雙手浸在海水里。

“娜伽卡波洛絲。”他開始祈禱,祈求胡子女士賜予他一絲好運。“我想要的并不太多。請幫助這可憐的漁民,從您的倉廩中賞一份口糧。請照看我,保佑我。若我在您的懷中喪命,就讓我與其他死者一起深藏吧。”

皮特睜開了眼睛。

離水面只有幾寸距離,有一張蒼白的臉正盯著他。毫無生氣的冷光螢螢跳動。

他慘叫一聲,身子一彈,仰面摔倒在船里。船舷邊的魚線隨即一根接一根地抽緊,一絲絲細(xì)線般的霧氣升出水面,繞著漁船打圈。眨眼間,霧氣就變得厚實起來,遠(yuǎn)處比爾吉沃特的燈光一下子就看不見了。取而代之的是海中翻滾而來的,漆黑如墨的濃霧。

警戒浮標(biāo)的方向傳來一聲死鳥的啼哭。鈴鐺亂響,漂浮的墓碑痙攣一般前后搖擺起來。

黑霧來了……

皮特?fù)屍鸫瑯艁y地捅進(jìn)槳架的口子里。黑霧帶著迫人的寒冷,一接觸到他,皮膚下的血管便迅速地壞死,顯出一條條黑線。墳?zāi)顾频谋錃庀⒈P上他的脊背,皮特忍不住哭了出來。

“胡子女士……淵底之母……娜伽卡波洛絲……”他啜泣著低聲祈禱,“請帶我回家。求求你,我誠心地——”

他的禱告就此中斷。

一對帶著鎖鏈的彎鉤穿破了他的胸膛,鉤尖上醒目的鮮血滴成了一條溪流。第三把鉤子捅穿了他的肚子,隨后脖頸鉆出了第四把。第五和第六把剜進(jìn)他的雙手,用力地將他拉倒,釘在了船艙里。

劇痛令他嚎叫起來。一個影子緩緩浮現(xiàn)在黑霧之中,身上散發(fā)著世間最純粹的惡意,帶角的頭顱四周縈繞著翠綠色的火焰。皮特被鑿穿的關(guān)節(jié)傳來火燒般的痛感,仿佛是渴望復(fù)仇的惡靈正在品嘗他的苦難。

眼前的死靈全身裹在黑色的古舊法衣中,腰間生銹的鑰匙刮擦著邊緣。它的手中握著一盞引尸燈籠,連著鎖鏈搖晃不停。里面不停地傳出悲痛的呻吟,似乎蘊含著無窮的邪惡渴望。

燈籠上打開了一方小門,皮特感覺自己溫?zé)岬难鈨?nèi)的靈魂松動了。深不見底的光暈中,飽受折磨的亡靈在無休止的煉獄中幾近瘋狂,發(fā)出撕心裂肺的尖叫。皮特掙扎著想守住自己的靈魂,但隨著一把幽魂般無形的鐮刀揮來,他的生命戛然而止。燈籠也咔嗒一聲關(guān)上了。

“一個劣等的靈魂。”它的聲音仿佛是礫石在墓碑上摩擦:“但卻是錘石今夜收取的第一個。”

黑霧蕩起一陣漣漪,隱約可以看見許多剪影浮現(xiàn)出來:怨毒的亡靈、嚎叫的游魂、惡鬼般的騎士……不一而足。

黑暗卷過海面,朝著陸地涌去。

比爾吉沃特的燈光開始漸漸熄滅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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